旅游·南十字星（四） 禁止到處亂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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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游·南十字星（四） 禁止到處亂撿……
時寸瑾冒出一點雞皮疙瘩。
黑暗中。
阿努什卡的手指停在他的肩前、關節窩、腰側, 指腹在他的皮膚上來回滑動，沒有情./色暗示，只有在確認實感存在的輕柔。過去他們躺在床上休息時, 阿努什卡就會這樣捏撫他的皮膚, 安心入睡。
但今天，是六只手撫捏。
30根半畸變的類人手指, 骨節微彎, 指甲邊緣硬成圓鈍的鋼片, 刮過皮膚, 摁進肉裏, 觸感怪異。人籠太熱，令呼吸不暢的時寸瑾産生一點錯覺, 阿努什卡的指尖變成了好多粒小牙齒, 輕輕刺刺地啃咬他多處皮膚。
因為呼吸不暢, 時寸瑾胸膛擴顫幾下，心跳頻率變快。
沉默的阿努什卡移動手掌，掌心蓋住時寸瑾心腔位置, 畸長的五指摁在時寸瑾心肺表層的皮肉上, 輕攏時寸瑾沉沉撞跳的心率。
時寸瑾一邊起雞皮疙瘩, 又是忽想到什麼——有誰的成熟穩重包袱都給酸忘了——時寸瑾胸腔輕震。那是醞釀笑意的前奏。
前奏還沒演出樂曲。“不過十分鐘。”阿努什卡當即問：“那個南域蟲族有什麼本事讓你一回憶就想笑，滑稽？”
時寸瑾眨了一下眼, 反問：“變成審我了？”
“……”黑暗安靜幾秒。
在他身上亂咬的六只手安靜了。
阿努什卡站直，手臂抱著時寸瑾原地轉身，面對面捧起時寸瑾的臉, 低頭，薄唇壓著豐軟的唇，阿努什卡將話卷進熱燙的呼吸, 輕輕壓上愛侶的下唇：“我不是要兇你。”
時寸瑾表示懷疑。
因為一吻結束，他的舌根發澀，被咬出去吻吮的舌尖又疼又麻，一嘴的血腥氣。
又幾秒安靜。
“你的僞裝哪部分出問題了？除了語言，他還有哪裏冒犯到你？為什麼他會順暢地對你對一個亞雌下跪？我出來只聽到最後一句，前頭你們聊了什麼？他有說具體和你要怎麼爽？在哪裏爽？”一連串的詢問利箭般射出。
阿努什卡講完才覺察自己的話速太快，頓了頓，聲音放緩，成熟穩重地補充一句：“為防入境後在景點碰上，我需要信息。”
時寸瑾胸腔輕震，揶揄：“大法官，怎麼是您在全盤托出。”
阿努什卡：“……因為急。”
時寸瑾簡單挑了幾個關鍵詞講：兄弟會，極樂拍賣，嘗試保護本土産業的第七席。
隨著解釋，時寸瑾感覺到阿努什卡抱著他的手不再那麼緊繃，那些虬起亂跳的血筋安靜下去，六條手臂熱硬的肌肉也重新變軟。但阿努什卡沒收回副手，仍是把時寸瑾擁在胸前，前胸貼前胸，心貼心。
“好點了？”時寸瑾說完問。
“……”黑暗一片安靜，好幾秒連呼吸聲都消失了，又幾秒，阿努什卡：“我不和你的工作計較。”
結婚幾年，阿努什卡了解德斯蒂尼性格裏的某些堅持，邊界感十足，公私分明。
聽到德斯蒂尼把那頭巧克力印花歸類成工作，極東總長當即就收回關注，卡著愛侶腳關節的那雙複肢一個用力，直接讓愛侶坐在第三雙手的臂彎上，開始專心撫摸愛侶的背，手，頭發，尾巴，感受愛侶的存在感反複回應手指。極東總長忙著呢。
“至于你聽到的最後一句爽不爽……”時寸瑾倚靠著阿努什卡的手臂。
“那個七席被議會主流排擠，地位不穩，缺有能耐的秘書，想招我去當秘書。跪在地上邀請我，是因為我先用電磁教訓他言辭上的冒犯。”他相對靈活地敘述。
稍一秒，時寸瑾語氣變得輕緩，渡進點冷，“招攬亞雌羅蘭·豐提耶的血本倒是很足，約羅蘭去泡澡，使用萃純的雄蟲荷爾蒙素做助興産物，連同性共浴這種違背觀念的反感都能忍耐……”“不一定。”阿努什卡忽然出聲截斷。
“那個南區雌蟲用那種手段招攬你，未必全是強忍反感。”
阿努什卡擡起手，指骨貼著時寸瑾的臉，輕輕下刮，“就算你沒有瑩白的皮，甘甜的血，晶爍的長發，”彎曲的微畸指尖一點點下滑，“失去完美的基因腺液與鱗尾，身形矮小，體能孱弱，”阿努什卡勾住時寸瑾的下顎骨，指腹輕蹭愛侶豐軟的下唇，“……只要你還能思考，你的領域就永遠存在，只要你還能說話，你就能吸引任何蟲靠近你，傾聽你，信任你，依賴你，最後迷失在你的領域中。”
“……”時寸瑾第一反應：什麼克蘇魯？
“你用亞雌的身份和外皮，也攔不住有雌蟲追著你跑，”阿努什卡語氣冰冷，覺察到自己態度有變，他抿唇幾秒，重開話題：“……七年前。”
剛準備對話的時寸瑾挑眉：？好硬的轉折。
“你用高等亞雌身份在星網亮相，我們相遇，我追求你……”阿努什卡摟著時寸瑾，某只手輕輕摩挲愛侶的背，“……那會我就想過，你我同性，如果成功見到你……我那時才壯年初期，什麼都在澎湃生長。我一定會嘗試和亞雌的你進行親密接觸。”
時寸瑾輕輕喔了一聲，“想的挺好，我如果是亞雌，我們絕無可能見……假設而已，不要捏我的鱗尾。”
“嘖。”阿努什卡發出一個不輕不重的喉音，手指聽話松開，手掌轉了一下，又把時寸瑾的銀鱗長尾卷纏著虛虛握進手心，指腹細膩輕柔地搓著銀鱗表面，直到那條代表雄蟲生物本能的鱗尾滿意地在他手中安靜下來。
“我曾經的確做過亞雌菲特與卡許少將的親密計劃備案。”阿努什卡說。
時寸瑾沒能馬上構思出類似場景。
他對雌蟲肢體互動最親密的場景印象只有：激鬥！超熱血搏擊！
當雌蟲腦中燃起殺意與爭鬥欲，他們就不那麼在乎與同性肢體緊緊糾纏觸碰了。所有肢體接觸與交纏都有一個明確狠辣的目的：要麼打服對方，要麼致殘或打死對方。
雌蟲和雌蟲親密握手也是有的——但其中一只手必須是斷肢，只要是無主斷肢，那就等于戰利品了。雌蟲不討厭戰利品。
時寸瑾印象中行為比較親密的兩個雌蟲，是一卵同生的羅萊和羅利。不過10歲之後，雙子不再牽手出行，休息時也不會再擠進一張沙發裏貼臂而坐。隨著年齡增長，腺體發育，雙子的荷爾蒙素出現細微不同，他們開始無意識與兄弟保持一定的身體距離。
但很快，時寸瑾就隱約找到點思路，不過還沒等腦中猜想成型，阿努什卡就先一步說出：
“用毒和道具。”
阿努什卡：“如果我們都是同性，必然沒辦法靠撫摸擁抱和接吻來獲得滿足，只能借助調動荷爾蒙的催./情噴霧和一些安全規格的電流道具來調動□□層次的神經快./感。由于我是高等軍雌，常年活躍戰爭前線，我傷害你只需要合攏手掌即可，你肯定不會輕易同意在我眼前露面。因此，在這份計劃裏，我需要讓渡主權，對你主動低頭臥倒，請你用道具和毒來馴化我的身體，直到我對你的訓誡行為産生依賴性./癮感……當然，這是當年的我設想過的不成熟計劃之一……當我真正穿上禮儀軍裝，佩戴勳章，提著一箱刑具去見你的時候，我得到了比想象結果好一萬倍的真相。”
時寸瑾也回想起那奇跡又混亂暴雨夜，輕和地笑了一聲：“有夠嗆的。”
阿努什卡低頭，用眼窩蹭了蹭愛侶的鼻梁，“所謂荷爾蒙相斥，我設想過如何辦法克服，別的雌蟲未必沒有。”
“別的雌蟲可不只要克服生理問題。”時寸瑾一語雙關，淺笑著說：“你抱著我呢。”
“……”黑暗中的阿努什卡安靜幾秒，又捧著愛侶的臉，低頭一陣深情長吻，獸化的卷曲長舌結合法式深吻的技巧，佐以戰士嫻熟緩解肌肉緊繃的按摩技術；阿努什卡一只手貼著時寸瑾的喉嚨頸筋，在愛侶每一次抵動舌頭想要結束接吻的時候，指腹輕揉，時寸瑾那一片連著舌肌的筋肌群就會發麻，舌尖難以凝力。
神思有些渾噩之際，時寸瑾忽然聽到耳邊輕沉鬼魅地飄來一句：“——高難度挑戰出現命案，是常識。”
“……不行。”意識有點模糊的時寸瑾一秒清醒：如果再有雌蟲嘗試克服點什麼來接近亞雌‘羅蘭’，金發保鏢直接送對方和世界說再見。保鏢保護一下雇主怎麼了，十分合理。
像外面樹冠上掛著等待海關急救室摘下來搶救的火辣勾引，就將成為史上最快退休議員。
時寸瑾擡手撐阿努什卡的臉，示意接吻時間結束，“遇到那位議員其實也不錯——不要揪我的鱗尾——他提供的一些消息值得一驗，極樂拍賣，售賣活體幼雄蟲……”“聯系貓眼！”阿努什卡聲音沉厲得好像一瞬穿越回七年前異獸潮汐大舉入侵聯盟星域的戰報時刻！
極東總長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打斷愛侶的話！
一瞬間所有負面情緒都消失了，這個世界上最大最厚重還不能物理驅除的威脅猛烈地砸在了阿努什卡的神經上——
“你養在身邊的幼崽足夠多了，前頭幾個青年期剛獨立放到軍部與科研部去，接下來你預備親自教導羅萊和羅利的人文教育，雙子之後還有個暫時看不太出來擅長什麼的胡蜂小子。你每天教導他們最少需要一個小時，距離最小的那個胡蜂小子進入壯年初期還有8年，合算你的日常休假與休息時間，德斯蒂尼，未來10年你都抽不出手再培養新的學生與幼崽。不管之後我們在極樂拍賣宴贖回任何幼年體——聯系貓眼。”阿努什卡聲音低磁，語速又快又利。
有幾秒，他聽上去不像一個常年坐鎮武權的元帥，反而減了好幾歲，又變回一個憤怒的愣頭青，用力吶喊世界的不公。
“……”時寸瑾難得語塞，輕咳一聲。
“德斯蒂尼。”阿努什卡深呼吸一下，握住愛侶的手，用唇貼了貼掌心，深呼吸，聲音緊繃繃地從牙縫擠出來：“你真的分割不出更多閑暇時間了……我需要且深深渴望你全神貫注的陪伴。”
結婚七年，還是一對一結婚的極東總長硬是被愛侶過于充實的生活日程排擠出了多蟲共主的錯覺。
新婚頭兩年，愛侶要上學，高興沉入無涯學海，早出晚歸，只在晚上吃飯休息的時候能見面親密，白天聯系基本靠智腦。當時較為年輕的極東總長沒意見，那陣子他們都乘著風，狂冽前行。
結婚第三第四年，異獸潮汐戰歇期最重要的掃尾期開始，愛侶開始主持四區事務，早出晚歸和有時候幹脆睡公務區。白天晚上聯系要麼他去找，要麼靠智腦，熱期睡覺床頭都放著兩冊公務。
年輕的聖閣下，銀瞳總能看見傷痕與恐懼的聖閣下永遠會認真料理那些被戰爭死亡傷痛恐懼籠罩的退伍軍雌一切後續任務，不假他手。
結婚第五年，戰歇期的掃尾工作差不多結束，極東總長開始有能夠自由安排的假期。而愛侶養在身側的菲特小子團，也有兩個剛進壯年期的小子可以開始正式服役工作了。
一個（埃米）送回胡蜂補全種族武鬥教育，爭取之後變成聖閣下的護衛團團長之一；一個（德比）從普羅米修斯高級班畢業，申入菲特集團科研部實習。
兩個大的終于從德斯蒂尼的庇護下滾……離開；結果一轉眼，雙胞胎同年12歲，腦神經開始真正發育，處于塑形三觀的節點，可以教導人文與善惡觀念教育了。
德斯蒂尼開始親自教導他們的文科，原本隨著戰歇掃尾期結束多出來的休假時間，全部都投到了胡蜂雙子身上。并且，未來6年時間，德斯蒂尼的一半休息時間都要劃給雙子。他的愛侶當時的說法非常溫柔，也不容反駁：“我愛你，所以我要真誠地對你說，你目前的教育方式和部分人文觀念只適合類似你一樣天賦不凡的雌蟲。我擁有這樣的一個你就好。”
——6年後，雙子18，壯年初期才會離開德斯蒂尼的庇護關照，去種族軍團獨立服役，學習胡蜂種的種族訓練優勢，過幾年成績達標，阿努什卡才會收他們進極東軍。
結婚第六年，德斯蒂尼的菲特小子團最小的那個胡蜂盧卡，12歲了。又是一個腦神經發育適合接受教育的年齡段——簡直鬼打牆。
剛結婚那會阿努什卡還曾短暫預想過後代問題，但結婚六年的體驗把什麼想法都磨消失了，并且他飛快理解為什麼埃蒙長官當權一代家主，哪怕埃蒙主支血嗣不豐，柯萊斯·埃蒙還是拖了很久才考慮後代——後代是吞吃時間的人形異獸，有本事蒙住他愛侶的眼睛，還不能徹底驅逐。
關于參加有可能售賣幼體雄蟲的極樂拍賣宴，阿努什卡完全支持愛侶去參加，去觀察，去營救。
但營救之後，幼體絕不可能跟著極東。
撿小鬼回家養的頭絕對不能開，一旦開了，必將成為他們往後每年旅行的必經項目。
“……好，如果拍賣會有情況，我第一時間聯系瓦倫丁。”時寸瑾輕咳一聲，笑意上眼，“我們能活到150歲呢，現在三分之一的時間都沒過完，和小孩子計較什麼。”
“……”極東總長深呼吸兩下，用指腹稍微有點粗暴地揉了揉愛侶的唇，“……盡情折磨我，魔鬼，就別對我的靈魂松手。”
被六只手捉住的魔鬼笑了笑，吻了吻獵人的指尖。
—
稍晚一點。
中午11點。
時寸瑾和阿努什卡從盥洗室出來，換過一身出行廳新買的紗袍，他們越過嗡嗡密密的全息幻影，走到票口前。又就購買中等艙，高等艙還是特權艙一環節稍延誤了幾分鐘。
“如果選擇中等艙，您會是最引蟲矚目的視角焦點。”金發保鏢恭敬地打消了亞雌大少爺想再親民下一層的想法。
“您所佩戴的寶石與異石，全是有價無市的珍品，身形也不像普通中等種和骨血一般的高等種。”
金發保鏢用平平的語調說：“您的兄弟不願見您的出行用度掉檔，他的副官按令準備了品質最好一批的南石珠寶，原是考慮您在航程中，可能會想品玩鑒賞。”
——而不是全戴到自己身上去。
“行，回頭我會親自去謝謝大哥。”時寸瑾想著拍賣宴能見識更多不同的世情，讓步了。亞雌大少爺若無其事轉頭，隨手在票窗的展示架上抽了一張旅游宣傳冊子。
旅游冊子也是一種量産的輕工科技産物，冊子本體是一張柔薄的卡紙，卡紙封面繪著一副彩烈絢爛的猙獰植物花卉。宣傳冊只要感應到熱度觸碰，封面就會自動變化，像平板那樣出現自動翻頁效果。
時寸瑾拿起宣傳紙，紙張自動翻頁，露出第二頁的新宣傳活動：【盛夏不盡，欲.望長流，潮濕之地將孵化一千枚等待摘取的極樂之心——還等什麼！快來尋找極樂天使！捉取天際一線風光！】
時寸瑾思維轉了一下，對金發保鏢說：“訂了兩張航線巡過全球海洋航道的天際舟票。”
阿努什卡反應不慢，只看一眼冊子，再聽伴侶訂的航線，一瞬就反應過來那個極樂拍賣會的舉辦地點在哪。
毒心堿是雨林海洋沙漠三地相壤結合的奇景星，水源通過沙漠地下河、雨林河、海洋循環流通整個星球；極樂拍賣宴肯定會放在海上，出現什麼萬一，參宴者可以順著洋流遁離；沿途沙漠區和雨林區的參宴者也能隨時順著水源前往參加宴場。
金發保鏢點頭，去票窗訂了兩張航線巡過全球海洋航道的天際舟SVIP特等票。
南域的天際舟像時寸瑾印象裏的豪華游艇高科技版。價格美麗的SVIP特等票可以包下一整艘天際舟，舟上裝備全機械服務配置，無活蟲服務員，四舍五入，又是一個開放式的密閉空間。
時寸瑾有理由懷疑金發保鏢的購票目的。
但也誠如保鏢所說，他現在穿戴的配飾不合適乘坐多人的中等規格天際舟；也不適合乘坐高等規格的天際舟，服役經驗豐富又或是見多識廣的高等種眼力毒辣，辨骨識歲輕輕松松。
又及，這幾年僞裝亞雌的流行文化堪比一場無形的異獸潮汐，狂野地犁過星海，在外旅游的蟲族早養出了缺德新愛好。搭訕亞雌然後被巡警暴電。
奈何越是高等種，體能恢複力越好，有宇宙公敵ACC的黃金例子在前，在外游行的缺德高等種就沒認輸過，在搭訕亞雌—咦惹真同性啊？—被打—恢複—繼續搭訕的道路上越挫越勇。
時寸瑾也算是被自己掀起的流行文化限制住一部分選擇自由了。
10分鐘後。
他們登上天際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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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寸瑾冒出一點雞皮疙瘩。
黑暗中。
阿努什卡的手指停在他的肩前、關節窩、腰側, 指腹在他的皮膚上來回滑動，沒有情./色暗示，只有在確認實感存在的輕柔。過去他們躺在床上休息時, 阿努什卡就會這樣捏撫他的皮膚, 安心入睡。
但今天，是六只手撫捏。
30根半畸變的類人手指, 骨節微彎, 指甲邊緣硬成圓鈍的鋼片, 刮過皮膚, 摁進肉裏, 觸感怪異。人籠太熱，令呼吸不暢的時寸瑾産生一點錯覺, 阿努什卡的指尖變成了好多粒小牙齒, 輕輕刺刺地啃咬他多處皮膚。
因為呼吸不暢, 時寸瑾胸膛擴顫幾下，心跳頻率變快。
沉默的阿努什卡移動手掌，掌心蓋住時寸瑾心腔位置, 畸長的五指摁在時寸瑾心肺表層的皮肉上, 輕攏時寸瑾沉沉撞跳的心率。
時寸瑾一邊起雞皮疙瘩, 又是忽想到什麼——有誰的成熟穩重包袱都給酸忘了——時寸瑾胸腔輕震。那是醞釀笑意的前奏。
前奏還沒演出樂曲。“不過十分鐘。”阿努什卡當即問：“那個南域蟲族有什麼本事讓你一回憶就想笑，滑稽？”
時寸瑾眨了一下眼, 反問：“變成審我了？”
“……”黑暗安靜幾秒。
在他身上亂咬的六只手安靜了。
阿努什卡站直，手臂抱著時寸瑾原地轉身，面對面捧起時寸瑾的臉, 低頭，薄唇壓著豐軟的唇，阿努什卡將話卷進熱燙的呼吸, 輕輕壓上愛侶的下唇：“我不是要兇你。”
時寸瑾表示懷疑。
因為一吻結束，他的舌根發澀，被咬出去吻吮的舌尖又疼又麻，一嘴的血腥氣。
又幾秒安靜。
“你的僞裝哪部分出問題了？除了語言，他還有哪裏冒犯到你？為什麼他會順暢地對你對一個亞雌下跪？我出來只聽到最後一句，前頭你們聊了什麼？他有說具體和你要怎麼爽？在哪裏爽？”一連串的詢問利箭般射出。
阿努什卡講完才覺察自己的話速太快，頓了頓，聲音放緩，成熟穩重地補充一句：“為防入境後在景點碰上，我需要信息。”
時寸瑾胸腔輕震，揶揄：“大法官，怎麼是您在全盤托出。”
阿努什卡：“……因為急。”
時寸瑾簡單挑了幾個關鍵詞講：兄弟會，極樂拍賣，嘗試保護本土産業的第七席。
隨著解釋，時寸瑾感覺到阿努什卡抱著他的手不再那麼緊繃，那些虬起亂跳的血筋安靜下去，六條手臂熱硬的肌肉也重新變軟。但阿努什卡沒收回副手，仍是把時寸瑾擁在胸前，前胸貼前胸，心貼心。
“好點了？”時寸瑾說完問。
“……”黑暗一片安靜，好幾秒連呼吸聲都消失了，又幾秒，阿努什卡：“我不和你的工作計較。”
結婚幾年，阿努什卡了解德斯蒂尼性格裏的某些堅持，邊界感十足，公私分明。
聽到德斯蒂尼把那頭巧克力印花歸類成工作，極東總長當即就收回關注，卡著愛侶腳關節的那雙複肢一個用力，直接讓愛侶坐在第三雙手的臂彎上，開始專心撫摸愛侶的背，手，頭發，尾巴，感受愛侶的存在感反複回應手指。極東總長忙著呢。
“至于你聽到的最後一句爽不爽……”時寸瑾倚靠著阿努什卡的手臂。
“那個七席被議會主流排擠，地位不穩，缺有能耐的秘書，想招我去當秘書。跪在地上邀請我，是因為我先用電磁教訓他言辭上的冒犯。”他相對靈活地敘述。
稍一秒，時寸瑾語氣變得輕緩，渡進點冷，“招攬亞雌羅蘭·豐提耶的血本倒是很足，約羅蘭去泡澡，使用萃純的雄蟲荷爾蒙素做助興産物，連同性共浴這種違背觀念的反感都能忍耐……”“不一定。”阿努什卡忽然出聲截斷。
“那個南區雌蟲用那種手段招攬你，未必全是強忍反感。”
阿努什卡擡起手，指骨貼著時寸瑾的臉，輕輕下刮，“就算你沒有瑩白的皮，甘甜的血，晶爍的長發，”彎曲的微畸指尖一點點下滑，“失去完美的基因腺液與鱗尾，身形矮小，體能孱弱，”阿努什卡勾住時寸瑾的下顎骨，指腹輕蹭愛侶豐軟的下唇，“……只要你還能思考，你的領域就永遠存在，只要你還能說話，你就能吸引任何蟲靠近你，傾聽你，信任你，依賴你，最後迷失在你的領域中。”
“……”時寸瑾第一反應：什麼克蘇魯？
“你用亞雌的身份和外皮，也攔不住有雌蟲追著你跑，”阿努什卡語氣冰冷，覺察到自己態度有變，他抿唇幾秒，重開話題：“……七年前。”
剛準備對話的時寸瑾挑眉：？好硬的轉折。
“你用高等亞雌身份在星網亮相，我們相遇，我追求你……”阿努什卡摟著時寸瑾，某只手輕輕摩挲愛侶的背，“……那會我就想過，你我同性，如果成功見到你……我那時才壯年初期，什麼都在澎湃生長。我一定會嘗試和亞雌的你進行親密接觸。”
時寸瑾輕輕喔了一聲，“想的挺好，我如果是亞雌，我們絕無可能見……假設而已，不要捏我的鱗尾。”
“嘖。”阿努什卡發出一個不輕不重的喉音，手指聽話松開，手掌轉了一下，又把時寸瑾的銀鱗長尾卷纏著虛虛握進手心，指腹細膩輕柔地搓著銀鱗表面，直到那條代表雄蟲生物本能的鱗尾滿意地在他手中安靜下來。
“我曾經的確做過亞雌菲特與卡許少將的親密計劃備案。”阿努什卡說。
時寸瑾沒能馬上構思出類似場景。
他對雌蟲肢體互動最親密的場景印象只有：激鬥！超熱血搏擊！
當雌蟲腦中燃起殺意與爭鬥欲，他們就不那麼在乎與同性肢體緊緊糾纏觸碰了。所有肢體接觸與交纏都有一個明確狠辣的目的：要麼打服對方，要麼致殘或打死對方。
雌蟲和雌蟲親密握手也是有的——但其中一只手必須是斷肢，只要是無主斷肢，那就等于戰利品了。雌蟲不討厭戰利品。
時寸瑾印象中行為比較親密的兩個雌蟲，是一卵同生的羅萊和羅利。不過10歲之後，雙子不再牽手出行，休息時也不會再擠進一張沙發裏貼臂而坐。隨著年齡增長，腺體發育，雙子的荷爾蒙素出現細微不同，他們開始無意識與兄弟保持一定的身體距離。
但很快，時寸瑾就隱約找到點思路，不過還沒等腦中猜想成型，阿努什卡就先一步說出：
“用毒和道具。”
阿努什卡：“如果我們都是同性，必然沒辦法靠撫摸擁抱和接吻來獲得滿足，只能借助調動荷爾蒙的催./情噴霧和一些安全規格的電流道具來調動□□層次的神經快./感。由于我是高等軍雌，常年活躍戰爭前線，我傷害你只需要合攏手掌即可，你肯定不會輕易同意在我眼前露面。因此，在這份計劃裏，我需要讓渡主權，對你主動低頭臥倒，請你用道具和毒來馴化我的身體，直到我對你的訓誡行為産生依賴性./癮感……當然，這是當年的我設想過的不成熟計劃之一……當我真正穿上禮儀軍裝，佩戴勳章，提著一箱刑具去見你的時候，我得到了比想象結果好一萬倍的真相。”
時寸瑾也回想起那奇跡又混亂暴雨夜，輕和地笑了一聲：“有夠嗆的。”
阿努什卡低頭，用眼窩蹭了蹭愛侶的鼻梁，“所謂荷爾蒙相斥，我設想過如何辦法克服，別的雌蟲未必沒有。”
“別的雌蟲可不只要克服生理問題。”時寸瑾一語雙關，淺笑著說：“你抱著我呢。”
“……”黑暗中的阿努什卡安靜幾秒，又捧著愛侶的臉，低頭一陣深情長吻，獸化的卷曲長舌結合法式深吻的技巧，佐以戰士嫻熟緩解肌肉緊繃的按摩技術；阿努什卡一只手貼著時寸瑾的喉嚨頸筋，在愛侶每一次抵動舌頭想要結束接吻的時候，指腹輕揉，時寸瑾那一片連著舌肌的筋肌群就會發麻，舌尖難以凝力。
神思有些渾噩之際，時寸瑾忽然聽到耳邊輕沉鬼魅地飄來一句：“——高難度挑戰出現命案，是常識。”
“……不行。”意識有點模糊的時寸瑾一秒清醒：如果再有雌蟲嘗試克服點什麼來接近亞雌‘羅蘭’，金發保鏢直接送對方和世界說再見。保鏢保護一下雇主怎麼了，十分合理。
像外面樹冠上掛著等待海關急救室摘下來搶救的火辣勾引，就將成為史上最快退休議員。
時寸瑾擡手撐阿努什卡的臉，示意接吻時間結束，“遇到那位議員其實也不錯——不要揪我的鱗尾——他提供的一些消息值得一驗，極樂拍賣，售賣活體幼雄蟲……”“聯系貓眼！”阿努什卡聲音沉厲得好像一瞬穿越回七年前異獸潮汐大舉入侵聯盟星域的戰報時刻！
極東總長幾乎是條件反射地打斷愛侶的話！
一瞬間所有負面情緒都消失了，這個世界上最大最厚重還不能物理驅除的威脅猛烈地砸在了阿努什卡的神經上——
“你養在身邊的幼崽足夠多了，前頭幾個青年期剛獨立放到軍部與科研部去，接下來你預備親自教導羅萊和羅利的人文教育，雙子之後還有個暫時看不太出來擅長什麼的胡蜂小子。你每天教導他們最少需要一個小時，距離最小的那個胡蜂小子進入壯年初期還有8年，合算你的日常休假與休息時間，德斯蒂尼，未來10年你都抽不出手再培養新的學生與幼崽。不管之後我們在極樂拍賣宴贖回任何幼年體——聯系貓眼。”阿努什卡聲音低磁，語速又快又利。
有幾秒，他聽上去不像一個常年坐鎮武權的元帥，反而減了好幾歲，又變回一個憤怒的愣頭青，用力吶喊世界的不公。
“……”時寸瑾難得語塞，輕咳一聲。
“德斯蒂尼。”阿努什卡深呼吸一下，握住愛侶的手，用唇貼了貼掌心，深呼吸，聲音緊繃繃地從牙縫擠出來：“你真的分割不出更多閑暇時間了……我需要且深深渴望你全神貫注的陪伴。”
結婚七年，還是一對一結婚的極東總長硬是被愛侶過于充實的生活日程排擠出了多蟲共主的錯覺。
新婚頭兩年，愛侶要上學，高興沉入無涯學海，早出晚歸，只在晚上吃飯休息的時候能見面親密，白天聯系基本靠智腦。當時較為年輕的極東總長沒意見，那陣子他們都乘著風，狂冽前行。
結婚第三第四年，異獸潮汐戰歇期最重要的掃尾期開始，愛侶開始主持四區事務，早出晚歸和有時候幹脆睡公務區。白天晚上聯系要麼他去找，要麼靠智腦，熱期睡覺床頭都放著兩冊公務。
年輕的聖閣下，銀瞳總能看見傷痕與恐懼的聖閣下永遠會認真料理那些被戰爭死亡傷痛恐懼籠罩的退伍軍雌一切後續任務，不假他手。
結婚第五年，戰歇期的掃尾工作差不多結束，極東總長開始有能夠自由安排的假期。而愛侶養在身側的菲特小子團，也有兩個剛進壯年期的小子可以開始正式服役工作了。
一個（埃米）送回胡蜂補全種族武鬥教育，爭取之後變成聖閣下的護衛團團長之一；一個（德比）從普羅米修斯高級班畢業，申入菲特集團科研部實習。
兩個大的終于從德斯蒂尼的庇護下滾……離開；結果一轉眼，雙胞胎同年12歲，腦神經開始真正發育，處于塑形三觀的節點，可以教導人文與善惡觀念教育了。
德斯蒂尼開始親自教導他們的文科，原本隨著戰歇掃尾期結束多出來的休假時間，全部都投到了胡蜂雙子身上。并且，未來6年時間，德斯蒂尼的一半休息時間都要劃給雙子。他的愛侶當時的說法非常溫柔，也不容反駁：“我愛你，所以我要真誠地對你說，你目前的教育方式和部分人文觀念只適合類似你一樣天賦不凡的雌蟲。我擁有這樣的一個你就好。”
——6年後，雙子18，壯年初期才會離開德斯蒂尼的庇護關照，去種族軍團獨立服役，學習胡蜂種的種族訓練優勢，過幾年成績達標，阿努什卡才會收他們進極東軍。
結婚第六年，德斯蒂尼的菲特小子團最小的那個胡蜂盧卡，12歲了。又是一個腦神經發育適合接受教育的年齡段——簡直鬼打牆。
剛結婚那會阿努什卡還曾短暫預想過後代問題，但結婚六年的體驗把什麼想法都磨消失了，并且他飛快理解為什麼埃蒙長官當權一代家主，哪怕埃蒙主支血嗣不豐，柯萊斯·埃蒙還是拖了很久才考慮後代——後代是吞吃時間的人形異獸，有本事蒙住他愛侶的眼睛，還不能徹底驅逐。
關于參加有可能售賣幼體雄蟲的極樂拍賣宴，阿努什卡完全支持愛侶去參加，去觀察，去營救。
但營救之後，幼體絕不可能跟著極東。
撿小鬼回家養的頭絕對不能開，一旦開了，必將成為他們往後每年旅行的必經項目。
“……好，如果拍賣會有情況，我第一時間聯系瓦倫丁。”時寸瑾輕咳一聲，笑意上眼，“我們能活到150歲呢，現在三分之一的時間都沒過完，和小孩子計較什麼。”
“……”極東總長深呼吸兩下，用指腹稍微有點粗暴地揉了揉愛侶的唇，“……盡情折磨我，魔鬼，就別對我的靈魂松手。”
被六只手捉住的魔鬼笑了笑，吻了吻獵人的指尖。
—
稍晚一點。
中午11點。
時寸瑾和阿努什卡從盥洗室出來，換過一身出行廳新買的紗袍，他們越過嗡嗡密密的全息幻影，走到票口前。又就購買中等艙，高等艙還是特權艙一環節稍延誤了幾分鐘。
“如果選擇中等艙，您會是最引蟲矚目的視角焦點。”金發保鏢恭敬地打消了亞雌大少爺想再親民下一層的想法。
“您所佩戴的寶石與異石，全是有價無市的珍品，身形也不像普通中等種和骨血一般的高等種。”
金發保鏢用平平的語調說：“您的兄弟不願見您的出行用度掉檔，他的副官按令準備了品質最好一批的南石珠寶，原是考慮您在航程中，可能會想品玩鑒賞。”
——而不是全戴到自己身上去。
“行，回頭我會親自去謝謝大哥。”時寸瑾想著拍賣宴能見識更多不同的世情，讓步了。亞雌大少爺若無其事轉頭，隨手在票窗的展示架上抽了一張旅游宣傳冊子。
旅游冊子也是一種量産的輕工科技産物，冊子本體是一張柔薄的卡紙，卡紙封面繪著一副彩烈絢爛的猙獰植物花卉。宣傳冊只要感應到熱度觸碰，封面就會自動變化，像平板那樣出現自動翻頁效果。
時寸瑾拿起宣傳紙，紙張自動翻頁，露出第二頁的新宣傳活動：【盛夏不盡，欲.望長流，潮濕之地將孵化一千枚等待摘取的極樂之心——還等什麼！快來尋找極樂天使！捉取天際一線風光！】
時寸瑾思維轉了一下，對金發保鏢說：“訂了兩張航線巡過全球海洋航道的天際舟票。”
阿努什卡反應不慢，只看一眼冊子，再聽伴侶訂的航線，一瞬就反應過來那個極樂拍賣會的舉辦地點在哪。
毒心堿是雨林海洋沙漠三地相壤結合的奇景星，水源通過沙漠地下河、雨林河、海洋循環流通整個星球；極樂拍賣宴肯定會放在海上，出現什麼萬一，參宴者可以順著洋流遁離；沿途沙漠區和雨林區的參宴者也能隨時順著水源前往參加宴場。
金發保鏢點頭，去票窗訂了兩張航線巡過全球海洋航道的天際舟SVIP特等票。
南域的天際舟像時寸瑾印象裏的豪華游艇高科技版。價格美麗的SVIP特等票可以包下一整艘天際舟，舟上裝備全機械服務配置，無活蟲服務員，四舍五入，又是一個開放式的密閉空間。
時寸瑾有理由懷疑金發保鏢的購票目的。
但也誠如保鏢所說，他現在穿戴的配飾不合適乘坐多人的中等規格天際舟；也不適合乘坐高等規格的天際舟，服役經驗豐富又或是見多識廣的高等種眼力毒辣，辨骨識歲輕輕松松。
又及，這幾年僞裝亞雌的流行文化堪比一場無形的異獸潮汐，狂野地犁過星海，在外旅游的蟲族早養出了缺德新愛好。搭訕亞雌然後被巡警暴電。
奈何越是高等種，體能恢複力越好，有宇宙公敵ACC的黃金例子在前，在外游行的缺德高等種就沒認輸過，在搭訕亞雌—咦惹真同性啊？—被打—恢複—繼續搭訕的道路上越挫越勇。
時寸瑾也算是被自己掀起的流行文化限制住一部分選擇自由了。
10分鐘後。
他們登上天際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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